蕭正南家的問題, 漸漸成了許妍的心病。

在龍九第六家餐館開業的時候，阿涼回來了。

他像以往一般在許妍的臥室支了單人床，許妍和四哥奇怪的關系引起了全家人的註意，卻沒有人尋問。

許妍抱著一堆零食放在真絲床單上。

“等會兒咱們倆看一場電影吧。”

阿涼仿佛看到一個大學宿舍裏的女孩子, 想要跟舍友一起浪一下。

外面有車聲, 他走到窗前打開窗, 外面陰冷潮濕的空氣和去年冬天一樣熟悉。

天很陰, 昨天下了雨，四哥的車燈照出來的光都是陰沈沈的。

“四哥回來了, 你不下去和他打個招呼嗎？”

許妍拉開被子鉆進被窩裏，“你明明知道我在和他.....不用。”

“你和他到底怎麽了？”阿涼說，“我聽龍九說了幾次, 你和四哥就是無緣無故就進入賢者模式了。”

“什麽是賢者模式？”許妍手滑著手機順便表達好奇心。

阿涼，“……”

這個不用和許妍解釋了。

正想怎麽打個岔。

就聽許妍問道，“你們影視公司那邊聽到什麽動靜了嗎？”

“還沒有，”阿涼說，“我知道你說什麽，大家現在都在談這個。在蕭正南家裏的生意中，影視這一塊占比較小, 我聽他們是這麽說的。”

許妍側頭看向他，“能傳到你這裏，風向應該已經很明顯了, 不然以他們家的背景, 不應該有絲毫風聲的。”

她轉回頭玩手機, 可是神情並不是完全的心無旁騖。

阿涼走過去，在他的單人床坐下，“你擔心他？”

“我就是心裏有點亂, ”許妍說。

她身上有很重的小女孩的氣息，這樣趴在床上玩的樣子，像極了最初的那個她。

阿涼懷念又謹慎地看著她，生怕把這種感覺嚇走了。

其實他很想問一問，按理說，以前應該很多人都對你好過，蕭正南對你好是理所當然的，為什麽你對他格外不同？

但許妍這會好像擺脫了不開心的情緒，已經點開了游戲，他就覺得，還是別說比較好。

開口說道，“四哥出手太狠，你是被嚇倒了吧？”

“其實我以前就有點怕他。”許妍趴在床上晃著腿。

又白又細的腿被房間的水晶燈照的發亮，這房子裝修的特別好，中間的床帶著立柱就像是給公主睡的。

心安理得享受著別人一切好意的許妍，心無旁騖的趴在那兒打著游戲，吃著零食。

“其實我有點同情四哥，”阿涼忽然說。

“你夠了，”許妍坐起來把手機砸在床上，“我不知道嗎？”

“我就是說一下，明明上次回來的時候，你很得意的和我炫耀，你親到四哥了。可是轉眼你覺得有壓力，這個人就會把你扔到一邊兒。”

許妍扁起了嘴，“我只是心裏太內疚了，就是因為人家蕭正南喜歡我，轉頭就要破產。我是實在心裏過意不去。”

“要破產這麽嚴重嗎？”阿涼變了神色。

“你以為我沒有算過，我算了他們家全部的產業組合，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會算錯的。”

許妍神色又暗淡下來，“但我算了很多次。都是沒有辦法，像我們看泰坦尼克的時候，你知道有4個倉位進水，他一定就會沈。只是時間問題。”

她憂傷地拿起手機，“他家和那個女人以前有政治聯姻的傾向。所以很多生意都是捆綁在一起的。”

說完這句話游戲已經打開。

阿涼，“……”

炫目的游戲畫面提醒著阿涼，多數時候大家都是這樣在逃避現實，許妍現在也徹底成為了其中一員。

他覺得許妍壓力也許真的太大了。

“那你還是別參與了，繼續和阿九搞餐館好了，我今天聽他說，你想把店開到外地去是嗎？”

許妍按著手機說，“外地有幾家要想來談加盟的。”

“其實你是想借故離開中帝城吧。”

“說真的，”許妍忽然挪在床邊兒，趴在床上神秘兮兮的說。“你不覺得四哥對我的占有欲太強了嗎？他讓我很有壓力，你說會不會他將來控制著我，不讓我走，就把我牢牢的和中青綁在一起。”

阿涼失笑，“好吧，你贏了！我也讚成，你暫時和他劃清界限。”

“來看劇呀。”許妍開了電視，“四哥弄的這個電視真好，以前我爸不許我在臥室看電視，四哥不知道，我騙他以前臥室的電視可大了，他差點給我裝個影院。”

阿涼空了幾秒，實心實意地說，“……其實你就少個爸爸吧。”

許妍，“……”

******

許妍的話並沒有錯，時間剛滑到開春，在龍九開始運營加盟店的時候，肖正南家下屬的一個公司出現了資金鏈斷裂。

多米諾骨牌，以所有的人準確預測到的方式開始發生倒塌。

許妍努力的想躲開這個漩渦，但是也沒有成功，在一個周末的午餐時段，她剛剛從餐館出來，樹上的桃花被風吹下來，落在她頭發上，她剛美滋滋了五秒鐘，就看到，一地的粉色花瓣盡頭，蕭正南以出其不意的方式站在那裏。

她一直不接他的電話，不回他的消息，人家找上門來了。

許妍向著他走過去，幾步路的距離，覺得他憔悴了許多。

身上的衣服沒有變，氣質也沒有變，但就是讓人覺得氣色很差，一定承受著許多壓力。

他說，“一直都想過來，但始終抽不出時間。”

許妍沒有說話，見到人，覺得自己更加抱歉。

蕭正南好像很高興看到她，帶上輕松的笑意，“上次的事情我還欠你一個道歉，都是因為我給你帶來了那麽大的麻煩。”

一直沒有看消息的許妍。心裏多了更多愧疚，“我只是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。”

蕭正南打斷她，“我明白的，不用解釋。”

許妍指著身後的餐館說，“這家你沒有來過，我們才開的，要不要進來坐一坐？”

蕭正南自然說好。

跟著許妍上樓。

這家餐館選址特別漂亮，整個正面都是落地窗，對著門口會飄落的桃花花瓣，從選址到餐館裝修的意境，都顯出一種極高的品位。

他們坐了包間，沒有像上次那般趕客。

在這種地方用餐，好像連手裏的茶都更加不同一些。

蕭正南喝了好幾口茶，用舉動表示了對這家餐館的欣賞。

放下杯子，他說，“其實我就想來看看你，咱們倆的交集並不多，按理來說不該有太深的感情。”

許妍說，“別這麽說，我們是朋友。”

蕭正南露出更深的笑意，望著自己面前的茶杯說，“羅青家的事情是從海外開始，然後波及到國內的公司，隨著她們資金鏈出問題，和她合作頗多的我們家理所當然被拉下了水。”

他的笑意多了絲自嘲的苦澀，“這種事情我們自己更清楚，第一天知道要完蛋，但是無力回天。”

許妍不知道該說什麽，不管是說雪上加霜的許金城，還是說四哥這個始作俑者，她覺得都無法開口。

包間裏很安靜，開著窗，初春的氣息從外面不斷的飄進來。

蕭正南拿起茶壺給許妍的杯子裏添茶，“我今天來沒有別的意思，來之前，我也和自己說過，要不別來了，都是為了自己心裏痛快而已，也許人家根本不想見自己。”

許妍被他的語氣逗笑。

蕭正南應景地笑了笑，“對於我來說，你是我唯一陪著逛過街的女孩子，也是我唯一的一次，包下一整間餐館請客的女孩子。現在偶爾想一想那個時候的任性，當時不覺得是一種任性，當時以為是在做公事，但是現在想起來……卻覺得那時候的日子原來那麽難得。”

他望向許妍，“我人生中絕無僅有的，隨心所欲的時候。”

風吹著門外的桃花樹上落下一地花瓣。

許妍的心上多了種真切的難過。

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，卻非常感同身受，就像她自己無數次。在這邊回想起從前，哪怕只是清晨，迷糊著坐在自己的梳妝臺前面，等著莉莉安來給她梳頭發。

那些那麽普普通通，卻已經是不可能回去的日子。

更深的難過湧上心間，她終於明白了對蕭正南的難過從何而來。

以前很多人對她好，是因為他們全都知道她的身份。

來到這裏之後，阿涼，四哥他們對她好，也是知道她曾經有不凡的身份。

只有蕭正南，他認識她的時候，她只是一個無名小卒，哪怕有中青集團一哥的未婚妻身份，在蕭正南的世界裏，也是個不值一提的人物。

但他一直很真誠的對她。

******

蕭正南到中帝城的第一時間，四哥就收到了消息。

他的海外公司該到一年一度董事會的時間，他必須親自去出席。可總沒機會和許妍說，他想帶她一起去，可是不用想也知道，許妍一定是不想去的。

她現在一直在躲著他。

小裴很焦急，“四哥，要不我帶人去吧？代替你去待客？”

四哥的辦公室可以看到遠處許妍餐廳的方向卻看不到人，他搖頭，“不用管。”

小裴，“……”默默忍受著焚心似火。

******

一道道菜上了。

許妍對蕭正南介紹說，“這裏走的還是中高檔路線，我和龍九已經做了些準備，最初你持有他的股份，可以全都轉讓給他，這點資金對你們公司沒有作用，但是……”

她垂下目光，死死忍著，生怕說出任何商業建議。

這個世界是危險的，她不能隨便露出任何本事才華。

蕭正南家出事，羅青只是很少的因素，更多是上面的博弈，他們家，輸了而已。

這一點她不能說，只能裝作不知道。

越是這樣，心裏更糾結。

其實如果羅青家沒有事，他們倆結婚，說不定還能共度時艱也說不定。

“怎麽我來了這麽就，成謹洛還沒出現？”蕭正南奇怪道。

許妍心裏有點莫名生氣四哥，“不知道。”

蕭正南說，“這真是奇怪了，他應該知道我來還有個目的是想謝謝他，他怎麽能不來呢？”

“謝他？”許妍覺得這個人腦子壞掉了，他讓你沒了政治聯姻的後盾，又沒了那麽多家公司，還謝他？

蕭正南對上她意外的表情，空了片刻，“你不知道？”

許妍，“……知道什麽？”

“他自己的公司幫了我在海外的公司，羅青那邊的股份，成謹洛找人接手，我知道後面是他。我們國內這邊的公司遲早都是要出事，但我國外的公司全都保住了。”

許妍，“……”這是什麽極限操作？

蕭正南說，“……哦，你這麽驚訝我倒是知道為什麽了，他怕你左右為難吧？才會這麽做，那看來我不用謝他了。”

許妍楞了幾秒，喃喃說，“你其實是故意來我這裏，幫他說好話的嗎？你知道我和他吵架了？”

蕭正南楞了一下，大聲地笑起來。

許妍，“……”

這些可怕的男人們，心眼怎麽都那麽多。

說好的真誠呢？

說好的，今天就是來看看她呢？

你們倆去共度時艱算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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